微漫谈｜在平淡的日子里，追寻自己的伟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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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，高考结束的余温刚刚散去，我也从长时间的家中寄居中苏醒过来。长时间的静态生活带来的是一种钝感，被丰富的色彩填满的朋友圈在这时显得尤为夺目——我早已厌倦了在社交平台上感受世界。想起高考前的豪言壮志与幻想泡泡，我当机立断要做点什么。

于是我准备去旅行。

目的地不是问题，行程不是问题，我几乎是抱着一腔热血安排好了一切，说走就走。最后的手续在启程前一晚敲定，我将坐上长长的几个小时的大巴车奔赴草原。在这之前，我对草原了解甚少，唯一的印象不甚清晰，只有模糊的绿色、草木清香、牛羊、淳朴和令人绞尽脑汁的地理题。资料查好，东西备全，帽子和墨镜是必备的，它们用来抵挡这片广袤的大地上毫无遮挡的阳光。

直到坐在大巴车上的那一瞬，旅行的实感才逐渐清晰起来——窗外飞速掠过很多景色，我采取了大多数人的方式——倒头就睡。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，挣扎着醒来时满目已经皆是绿色。下车时，我的双脚踏在内蒙古松软的土地上，大草原并不像我想象里那样荒芜，但是一样的忧郁和孤独。旅行团坐着专业的卡车在泥地里飞驰，速度颇有过山车的感觉，我们慌忙摇上车窗，防止泥浆飞溅。在度过平地的时候，土豆花开得很灿烂；在度过白桦林的时候，树木笔直的躯干变成一沓影子；在度过牛羊、风车和山丘的时候，我们下了车奔跑。蚂蚱在低矮的草地里高高地跳起来，很多小昆虫盘旋着，至今我还记得缓慢地转动着的乳白色风车和清新的绿色，风景有着很纯粹的饱和度，仿佛那里并不属于这个星球，而是天外的一片土地。

绿色还是过于单调，于是我们下河去漂流，树枝在我头上拼凑出花团锦簇的空间，第二天我们又去参观乌兰巴托之夜，一个文艺的名字——实际上是一个拼凑起来的土地游乐场。演员们在马背上做着惊险刺激的翻滚，马和人都具有着原始的野性。欢呼声后我们又被迫裹挟在人流里观赏夜晚的音乐节——草原已经和现代水乳交融了，绚烂的灯光让我摘下墨镜几乎寸步难行，巨大的喊麦和噪音刺激着耳膜，“嗨起来！”舞台上的主持人拿着话筒呼喊。最后我和家人因为无法忍受而提前逃之夭夭。旅途是累的，饭菜有些令人难以下咽，行程紧锣密鼓，终于结束一天的旅程坐在大巴车上时，我几乎已经疲惫不堪。

晚上十点了，景区里却还人满为患，大巴车挤满了狭小的土地，今晚不会早了。

其实我有些困倦，但却莫名很享受草原的夜。我瘫在座椅上凝视着窗外，当车终于开出景区之后，窗外便是一望无际的黑——真正的、草原的夜是怎样的呢？真正的、草原的月亮又是怎样的呢？远离了光污染、远离了钢筋水泥，天空和大地的交汇处有一条薄薄的银线，上面有一轮月亮，看起来很高傲、举目无亲。在城市里我们是很难见到月亮的，倾斜的高楼将它们遮起来。但是黑色的草原上什么也没有，银色的夜空里也什么都没有。

黑暗里很难看清什么轮廓，但是我能看见群山，它们不断向后推移着，不知为什么，我总觉得这样的夜晚适合狂奔。导游半开玩笑提醒过，夜晚的草原上有狼——虽然多半是为了吓唬吵吵闹闹的小孩子。“晚上的时候人和狼没准真的住在一起。”她说。于是我想象了一幅狼在黑夜的草原上奔跑的画面，它的肌肉紧绷着，身体像优美的弹簧一样弹射出去。

彼时我其实为很多事情而烦心，大学的事情刚刚有着落，很多负担和遗憾依然堵在心里。本着实现“手机自由”后留存美好瞬间的希冀，我开始想拍下窗外的场景，但无论怎样调试，终究不能有肉眼可见的震撼。于是我逼迫自己努力记忆下这一幕。大巴车里的其他游客几乎已经睡着了，整个天地间有种只剩我一人之感。在这个时刻我回想起刚刚过去的经历，高考、毕业、分数、缺憾，前途、命运、争吵、纠缠，它们很难熬。但是看着窗外的时候，一切都似乎悄无声息地融化在这个小小的时间节点。我刚刚跟随着人群雀跃，品尝特色风味，吹着不算温柔的夜风，感受过生命的美好与盛大，忽然觉得夜色里也能涌上希望。

身体很疲惫，其实景色也远不及白天时的美好。但是更加具象。

导游很识趣地把话筒静音，只剩下空调的声音还在空洞地回响着，我打开手机放音乐，思绪飘到别的地方。

前几天逛购物软件时曾看到一个袖珍版画夹，小小的颜料块浓缩在小小的画板上，随意加一张小小的纸即可作画。那时标上的宣传语是——浓缩生活中的美好，我想，我想要记住的也是这样。现在时隔三个月，那个我想要拼命记住的晚上已经无法清晰地回忆了，但依旧可感的是精神力。黑夜、月亮、奔跑的欲望，草原就是这样的，它让任何人都想飞奔。所以我熬了个大夜，一直到凌晨才困倦地回到宾馆，第二天又早早爬起来走完了接下来的行程，回程的高速因为天气封锁，我们在大巴车上滞留。没有城市中完备的设施，齐全的服务，但是草原上更多地让人回归了野性。旅行团中带着孩子的家长喜欢录视频，看着一群半大的小人疯狂地奔跑，我跟家人调侃一句：感觉我已经老了啊。实际上我觉得我的野性又回来了。

有人说人生重要的是体验，关于歌颂苦难或是歌颂绝对自由的文章看过太多，反而我觉得走出去看到的才是真正的世界。世界并不完美，没那么好，没那么坏。在平淡的日子里，在拥挤的城市里，去追寻自己的伟大。

我们在高速入口盘旋，这时候我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神伤。

短暂的行程，找寻一个伤春悲秋情绪的发泄口。美丽的风景和温暖的体验能治愈我，但更重要的还是在黑夜里疗伤。手机关掉了，社交平台的纷纷扰扰消失了。独自一人站在自己世界的中央。那些声色犬马、灯红酒绿消散得太快，却是草原的黑夜更让我难忘。

到了家我还在回味，草原就是这样的，旅行就是这样的，可以做自己，可以做别人，可以感怀，可以消解，可以去包罗万象，也可以去孑然自行，重要的是找到重新开始的力量，找到砥砺前行的力量，在平淡的日子里，在拥挤的城市里，去追寻自己的伟大。

END

文字 | 李昀曦

设计 | 张雨茜

责编 | 梁若涵

审核 | 汪靖云 胡天泽